陳羲自然不知道，他要去青州找的那個鴉首已經消失了。那盤膝坐在金龍頭頂的瞎子中年男人居然只是一抹虛影，而不是那人的真身。可是這虛影便是國師那般修為，居然沒有看破。又或者，這是一種連國師都無法看破的神通並不是什麽虛影。

陳羲和藤兒離開了昆侖山，離開了苦十九的故事，開始了他們兩個人的故事。或許是在因為昆侖山那絨絨草坡上破了最後一層桎梏，然後兩個人之間甜膩的有些沒有天理。藤兒天真爛漫，哪裏像是個半神。而陳羲看起來身上有兩種身份似的，一個是藤兒的男朋友一個是藤兒的爹……

這次離開藍星城到昆侖，然後目標是雍州，其實起因有些沈重。藤兒預感到了半神勾陳會對陳羲出手，卻無法預知這個時間是什麽。所以陳羲才會起行，他已經為這個世界做了太多事，他想為自己做幾件事。

和父母團聚，找到唐古。陳羲不說藤兒也不說，所以這份沈重藍星城裏留下的人是不知道的。只有陳羲和藤兒在心裏某個角落裏不斷的閃現出來這件事，也許陳羲很快就會死去。

勾陳半神，就算陳羲是萬劫神體又能怎麽樣呢？他和勾陳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彌補。

唯一能彌補的，就是時間。

除非，陳羲可以回到上古，度過和勾陳一樣久遠的歲月。可那也未必管用，因為勾陳從一出現就是半神了。而萬劫神體要經歷萬劫，能不能成為神體卻是個未知數。

陳羲小心翼翼的藏起來心裏的那種沈重，陪著藤兒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一路走一路玩。兩個人都不去想什麽淵獸危機，想什麽人類如何抵抗。也不去想什麽勾陳，不去想什麽神。第一次不去管那麽多事，自私的如此酣暢淋漓。離開昆侖山之後，陳羲和藤兒要麽在天上飛俯瞰沿途風景，要麽在地上走尋些滋味妙絕的果子吃。

就這樣走了十幾天，最終還是回到了人間。

淵獸的危機，已經蔓延至此。

陳羲和藤兒兩個人並肩站在一座高坡上，看向四五裏外的一個小小村鎮。這村子裏煙塵滾滾，不少淵獸正在瘋狂的打砸。此時村子已經幾乎被夷平，那些淵獸純粹是為了破壞而破壞，根本就不是想得到什麽。大部分淵獸都是沒有自己對應人的，所以它們離開無盡深淵在人間放肆，只是因為它們想殺想搶想作亂。

當然也是因為一種自私，它們殺死更多的人那麽其他的淵獸找到自己對應人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它們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別的淵獸得到。

“快入徐州了，徐州和青州相鄰。這是徐州西邊的邊界，咱們也算是剛入大楚。淵獸已經到了這，說明整個徐州已經淪陷。”

陳羲屈指一彈，一顆靈雷飛出去在淵獸隊伍裏炸響，這些最低級的淵獸離開了無盡深淵之後不再具備不死永生的能力，對於戰爭來說它們何嘗不是炮灰？

靈雷一閃，火光暴現，震蕩的威力想四周橫掃，幾十頭淵獸被靈雷的威力撕扯成了碎塊。陳羲感知到村子裏已經沒有一個活人，或許在淵獸到來之前就已經逃走，靈雷把那些淵獸擊殺，也把那個小村子徹底摧毀。

陳羲以為這不過是一群沒有什麽紀律性可言的松散的淵獸隊伍，所以根本沒有在意。這樣的淵獸是淵獸等級之中最低等的存在，也是戰爭的主力，遇到多少殺多少就對了。

可是就在陳羲和藤兒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納袋裏忽然有個東西微微發熱。陳羲心念一動，從納袋裏翻找了一會兒，發現發熱的是那塊廢鐵……也就是當初越昭從無盡深淵裏帶出來用以抵抗陳羲的，無盡深淵之核旁邊存在了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後擁有了無盡深淵力量的廢鐵。

這廢鐵在發熱，說明它感應到了什麽。而它能感應的，自然和無盡深淵有關。

陳羲和藤兒找了個地方藏身，隱去氣息，看向四周。

陳羲擔心那塊廢鐵會引來什麽東西，所以將廢鐵收回納袋裏。就這樣等了大概十幾分鐘之後，陳羲和藤兒隨即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驚呆了。這一幕發生，就說明淵獸的能力已經進化到了另外一個高度。到達這個高度之後，對於人類來說可能就是滅頂之災的開始。

一顆黑色的圓球出現在兩座山之間，這兩座山並不壯闊恢弘，青翠翠的好像兩個大饅頭。兩山之間還有一條舒緩的河流，河道兩側便是綠幽幽的莊稼。這是一副如畫般的美景，可惜不久之前已經遭到了蹂躪破壞。

黑球出現在兩山之間，最初不過拳頭大小，因為距離遠，陳羲那般眼力幾乎都沒有察覺。片刻之後，那拳頭大小的黑球已經變成了十幾米直徑的黑洞，而且還在以極快的速度擴張。

……

……

三四分鐘之後，黑洞已經擴大到有五百米左右直徑。一裏大的圓球突兀的掛在天空上，怎麽看都透著一股子恐怖的氣息。下一秒，一頭巨大的淵獸從黑洞裏跳出來，直接落在兩山之間的那條河裏，淵獸落在河道裏的一瞬間，河水翻湧出來，水沖進了兩側的農田。

這是一頭巨人淵獸首領，雖然沒有達到淵獸王者的實力，但已經算是【敏獸】之中的強者。這種淵獸，距離淵獸王者相差不過一層紙而已。當然，這一層紙的這邊和那邊，差距就大了。

巨人【敏獸】出現之後，朝著四周看了一圈，然後註意到了遠處那幾十頭淵獸的屍體。他似乎是被激怒了，用拳頭在自己胸口上擂鼓一樣擂了幾下，大步朝著那邊走了過去。隨著他離開，從那個巨大黑洞裏開始有更多的淵獸跳出來。不只是陸地上的淵獸，還有大型的可以飛行的淵獸從黑洞裏出現。

不過幾分鐘，至少幾百頭淵獸從黑洞裏湧出來。這個原本應該平靜如世外桃源的地方，遭受到了毀滅性的破壞。淵獸發現了同伴的屍體，開始瘋狂的破壞四周來搜尋人類的修行者。

“看黑洞那邊。”

陳羲在心裏和藤兒交流，兩個人心意相同根本不用說話。

藤兒的註意力本來在那些淵獸上，聽到陳羲提醒她立刻往黑洞那邊看過去。那黑洞裏似乎灰蒙蒙的，好像很深遠。能從黑洞裏看到各種淵獸，而且還能看到有什麽微微發光的東西一閃一閃的，但是這種東西距離實在太遠了，至少在黑洞裏幾百裏之外，因為太空曠所以才能看到一些光芒。

“那是無盡深淵！”

陳羲在心裏和藤兒說道：“不知道淵獸想到了什麽法子，竟然能穿越空間了。咱們現在看到的一定就是無盡深淵內部，原來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地方，沒有花草樹木沒有山巒平原，什麽都沒有。不過無盡深淵內部想必比天府大陸還是要大無數倍的，所以咱們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小部分。”

“會不會是無盡深淵之核的力量？”

藤兒在心裏和陳羲交流：“如果說淵獸從一開始就具備這樣的能力，不可能等到現在才用。所以一定是他們最近才發現了這種能力，而這種能力近乎於神，只能是無盡深淵之核。”

陳羲嗯了一聲：“我也是這樣想的……淵獸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無盡深淵之核能有這樣的威力，現在知道了，那麽一定不是淵獸想到的，而是人……這個人，或許就是唐古。因為我一時疏忽，唐古非但遭受折磨，還成了人的大敵……對他來說這是何等的不公平。我當時確實太激動了些，救出了父母之後就急著離開，完全忘記了他。”

藤兒握著陳羲的手安慰道：“或許這都是已經註定了的事。”

“註定？”

陳羲搖頭：“本來可以避免發生的。”

“本來可以避免卻最終沒有避免，那不是註定是什麽？”

藤兒道：“就好像你從一個只想救出父母的少年，到後來成為一座大城的守護者，保護了數以百萬計的人一樣。難道說這不是註定的事？其實從你離開滿天宗的那一天就已經註定了……不，從你出生的那一天極註定了你是這樣的人。”

“註定？”

陳羲第二次重覆了一遍，忽然想到了自己想過了無數次的那個問題。

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這個問題陳羲已經想過幾千次幾萬次了，他無數次的問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可是他自己怎麽可能會給他答案？註定……藤兒說這一切都是註定了的事。那麽這個註定，是誰安排的？

神嗎？

連神自己都自身難保，她哪裏還有能力保護這個世界？如果不是神安排的這一切，那麽這個註定來自什麽？一種更虛無的更飄渺的比神還要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莫非就是人們經常會說但誰也無法窺測到的天道？

陳羲的思緒很快就被看到的事拉了回來，越來越多的淵獸從黑洞裏出來，很快就把附近幾座山都占領了。它們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開始在附近地毯式的搜尋。陳羲想了想越昭的那塊廢鐵，大概這些淵獸便是因此而來了。

可是又不對……是那塊廢鐵微微發熱之後黑洞出現的，那麽就是說……是廢鐵感應到了什麽，這些淵獸不是來尋找這塊廢鐵的，而是來尋找廢鐵感知到的那個東西的。

就在陳羲考慮這些的時候，藤兒忽然在心裏驚呼了一聲。

陳羲立刻往黑洞那邊看過去，只見黑洞裏遠處虛空中，無數的黑鴉成群結隊的飛過。它們和淵獸居然沒有任何沖突，相安無事。淵獸的隊伍朝著黑洞這邊過來，而大群的黑鴉在白鴉甚至金鴉的帶領下往無盡深淵更深處飛走。看到這一幕，陳羲的心立刻就繃緊了。

最終……鴉還是進了無盡深淵，那股來自於邪神的力量或許真的能為鴉重塑肉身。到時候哪怕是一個黑鴉能展現出來的力量，可能都會令人震撼了。那麽多的鴉，會對未來造成多大的影響？

前路，看起來更加的灰暗。

轟！

遠處山谷間忽然爆開一團，一個禪宗萬字符出現，將第一個出來的那頭【敏獸】剿殺，萬字符橫掃，幾百頭淵獸碎屍萬段。

第三卷 天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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